演员的直觉
什么是直觉表演?一般心理活动中的直觉感应与直觉表演是什么样的关系?直觉表演与电影艺术是什么样的关系?摄影机转动的一刹那,演员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之中?演员在拍摄现场如何获得直觉状态?
电影艺术的特性规定了直觉表演的客观存在,而直觉表演又因它符合电影艺术的特性而为银幕形象平添了独特的魅力。从某种意义上说,直觉表演艺术在电影艺术中是一种特殊形态。直觉表演既是一种状态,又是一种方法。电影演员应具备和追求这种不同于其他表演艺术形态的独特方法和状态。
本文不对直觉表演之外的问题,诸如总体把握人物感觉、包括直觉感应在内的案头工作、演员的天赋等,这类直觉表演的前提做更多涉及,仅论述演员在拍摄现场的创作状态和方法。
一、直觉感应与直觉表演论证创作中的直觉表演,必然涉及一般心理状态的直觉感应,因为直觉表演在概念上的理论依据是直觉感应,直觉表演与直觉感应有着密切的联系。
(1)直觉感应直觉感应可以产生一刹那的忘我,直觉感应排斥理智,直觉感应以自身情感呼应为依据,直觉感应产生下意识的、本能的反应。
用哲学家的语言形容即是:“在美的世界里,受到感染的一刹那,内心立刻涌出的一股抑制不住的情感潮流。”“当作为外因的审美对象通过感官进入大脑,刺激审美者特定的内在经验,外因和内因具有某种程度的共同性、一致性时,直觉就产生出来了。”
(2) 直觉表演顾名思义,直觉表演不脱离直觉。
直觉表演同样具有直觉感应的特点,所不同的,仅在一个“演”字上。这个“演”字是一种有意识的创作,它应包括在对角色的总体把握之中,因而,直觉表演是经过了理性认识阶段的直觉感应,是更高境界的直觉感应。虽然直觉表演也排斥理智,但由于我们对角色进行的艰苦的了解和把握,会自觉不自觉地成为自己熟知的经验和感觉。如果说直觉感应是一刹那的自然状态,那么直觉表演既是一种自然状态,又是一种创作方法。
当演员在拍摄现场直觉感应客观时,它必然是一种状态,而当演员自觉地排除意念提醒,以直觉感应替代意念指向进行创作时,它就是一种方法。直觉表演是达到银幕形象自然、真实、生动的船和桥。
演员在对角色进行了总体把握的基础上,在拍摄现场的真实环境中,基于客观给予自己感官上的刺激所引发的、不受意念支配的本能反应进行创作,即直觉表演。
直觉表演以直觉感应为前提,因而有可能产生一刹那的忘我,产生一刹那无法用语言描述清楚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并不与剧情或人物性格发生什么直接关系。
然而,恰恰如此,演员才可能因排除了意念而塑造出现代银幕形象所需要的活生生的人物来。
二、直觉表演的把握和获得直觉表演既然是一种状态,就有个如何获得的问题;既然是一种方法,就有一个把握的问题。
演员欲在摄影机前进入到直觉表演,需把握三种心态:
(1)信念的建立;
(2)保持空泛状态,排除自我提醒意识;
(3)从自我出发。
(1)信念的建立演员要进入现场的直觉表演中,首先要建立起“我就是”的绝对信念,没有“我就是”的信念,不可能产生直觉感应。信念确实能给人一切。
我们常听人说,演员就是疯子,这话不无道理。演员之所以能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就是因为演员具有不同于一般人的素质——信念。心诚则灵。你想象客观的一切是存在的,那么它就是存在的。
很多人做鹤翔庄发了功,首先是因为他信,他才有可能进入到一种恍然的感觉之中。而演员在摄影机转动的一刹那,恰恰需要的就是这种由信念而引发的恍惚感觉。
然而,电影艺术中“我就是”的信念建立,需要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前提,即演员的形似和神似。形似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一种客观需要,它是不以演员的主观意愿为转移的。当然,形似仅指角色而言,他/她不是演员自己,这就需要演员以捕捉生活原形为目标,以模仿为手段,进行必要努力。其中包括各种外部的造型手段。然而,这一过程必须建立在“似”上。
神似是什么呢?
神似是演员对角色的理解的把握,神似是以体验为根本的。
演员通过对生活的观察和了解,通过联想和想象,通过将自己与角色的相同点与不同点的比较而做出必要修正。形似和神似是互为依辅、相互渗透的,它为演员在镜头前所需要的“我就是”的信念奠定了基础。演员因形似和神似而引发的信念会排斥一切干扰,这样,演员便可以在一种强烈的“我就是”的信念中进入到一种犹如灵魂附体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绝妙境界。
(2)保持空泛状态,排除自我提醒意识演员在拍摄现场,是靠联想、想象、情绪记忆和感觉模拟进行人物塑造,还是在没有任何意念提醒的空泛状态去直觉感应进入角色生活?
有些演员将自己拍摄时一刹那的感觉描绘得神乎其神,联想到什么,借鉴了什么情绪,要体现什么东西等等。其实这似乎不大可能,相反,我体会演员在摄影机转动前的一刹那,内心是一种空虚状态,一种很不具体的、似有似无的状态。如果真的意识到要体现什么、要借鉴什么,就有可能导致表演的失败。一旦进入现场,演员应丢开这一切,使自己尽量保持一种空泛状态。此时演员不要给自己更多提醒,不要给自己设计更多的借鉴范围,特别是在摄影机转动的一刹那,任何提醒的意念,都会破坏真实的感受。
(3)从自我出发在拍摄现场,当演员对自我的形似和神似做了充分的准备进而引发出一种强烈的自信后,当演员因空泛状态而达到一种特有的自如、松弛后,接下来所需要的便是从自我出发,去真实地同客观对象进行直觉的交流。这里我强调的是从自我出发,而不是从角色出发,因为从自我出发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悟,从角色出发则是一种意念的支配。
而银幕形象所具有的真实性的特征,永远是具体的、直观的、可感的。摄影机转动的一刹那,角色的一切永远是以演员的自身形态为载体的。黑格尔曾经说过:“对我来说,任何一个对象的意义都是以我的感觉所能感知的程度为限的。”这话从哲学的角度来看,的确有唯心主义色彩,然而在艺术创作中,这是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
古人曰:“感情真者,其观物亦真”、“物色之动,心亦摇焉”、这强调的也是人的主观情感作用。在艺术创作中,人的主观感知作用是十分重要的。
这便带来了这样几个问题:首先是演员作为创作形象主体自身的修养智力和体力等素质的高低,以及对角色的形似和神似把握的程度的深浅,这些都决定了从自我出发所呈现的魅力程度。其次,从自我出发还牵涉到演员积极地、能动地对自己的再发现。
以上所论述的三种心态——信念的建立、空泛状态和排除自我提醒意识,以及从自我出发,是构成直觉表演的主要因素。
三、直觉表演与电影艺术研究是一种东西,是因为它具有实用价值,是因为要更好地发挥和运用它。
电影艺术需要直觉表演,电影艺术可能实施直觉表演;直觉表演也需要电影艺术,直觉表演只能在电影艺术中才可能更好地实施。我们说,每一种艺术形式规定和局限着自身的体现形态。
表演艺术从最原始的模仿开始,就具有了活人演活人给活人看的特性。然而,在文明日趋发展的今天,活人演活人的表演艺术也被划分出不同的形式和形态。演员如何把握这些不同的形式和形态,就构成了表演艺术需要不断探索的课题。
(1)直觉表演的独特魅力直觉表演毫不回避在塑造人物时的从自我出发,强调由形似而构成的“我就是”的强烈自信。不论人们对直觉表演持有什么样的不同见解,即或是站在功利主义的“可否永葆青春”的角度来看待直觉表演,似乎也都肯定它为银幕形象所带来的自然和真实。这是因为直觉表演一方面注重从自我出发的直觉感应所流露的直观效果。
我们知道,现实生活中,道德规范只有当它化为个体内在的自然情感要求时,才会具有感染人的力量。因此,直觉表演无论是从外部形态还是内部形态,在观念上都强调“我是他(她)”而不是“我演他(她)。这一字之差,便有可能形成演员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我是他(她)”——信念的建立;“我演他(她)”——意念的渗透,这就容易造成潜意识上演感觉,演性别,演主旨立意的概念化表演。
我们知道,生活中,每一个不同性格的人,组成了浩繁的人群,因此我们说共性总是寓于个性之中的。“凡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左、中、右。”这是从政治上的需要划分的,它是一种人为的划分。“凡有艺术形象就有生、旦、净、末、丑。”这是从戏曲表演行当的需要划分的,它也是一种人为的划分。
在电影表演中,不该进行这种人为的划分,因为电影艺术的特性,就是它的纪实性、记录性,它记录的生活是本来面貌的生活。而生活中很难用一个规范的定语来评定某一个人,因此,一旦人物“性格化”了,也就意味着以某种共性替代了个性,演员也会因追求规范的共性,而丢掉自身的直觉感应,以意志替代感受,形成概念化表演。
我们的一些银幕形象直、白、浅、露,不能不说与这种“要塑造性格化的人物”的观念有关。因此,科学的提法似应是“塑造具有独特性格的人物”或曰“具有独特魅力的人物”。直觉表演恰是在反对规范化这一点上,显露出自己独特的自然、真实、生动、多义的魅力。
(2)电影艺术的需要和可能直觉表演注重演员外部形态的直观效果,注重演员从自我出发产生的下意识感觉流露,都是建立在电影艺术的直观性的特殊需要上的——电影艺术是最高度综合的艺术,也是最通俗的艺术,电影可以将最丰富的内容以最通俗的方式传达给观众,这就是它视、听的直觉效果。
电影艺术也是了有可能实施直觉表演,也就是说,只有电影艺术的特性才为直觉表演的实施提供可能。
通过对直觉感应与直觉表演在概念上的分析,通过对直觉表演状态与方法的获得和把握的三种心态的分析,我们是否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电影艺术需要直觉表演,电影艺术可能实施直觉表演,而直觉表演符合电影艺术的特性,它为银幕形象平添了独特的魅力。因而,从某种意义上说,直觉表演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表演,它是表演艺术在电影艺术中的一种特殊形态。电影演员,应自觉地追求和具备这种不同于其它表演艺术形态的方法,从而使我国的银幕形象更具自然、真实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