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间 1997年冬天一个中午。
地 点 长江以北边上的一个小村庄,柱子家门口的岔路上。
人 物 丈夫(农村老头)。妻子(农村老太太)。
(丈夫坐在岔道口筛着谷子,等着妻子的到来。突然丈夫的眼睛被谷子皮给迷了,他连忙跑到压力水井旁压水洗眼睛,但压力水井今天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丈夫回头看井,发现妻子站在井边上,用手压着井把。
丈 夫 唉,来了。
妻 子 来了。唉,你干吗呢?
丈 夫 噢,没什么,没什么。(揉眼睛)
妻 子 来,我看看,怎么了。
丈 夫 没什么,叫谷子迷了。
妻 子 (吹眼)好了吧。
丈 夫 还有这只眼。
妻 子 (吹眼)蹲下点儿。
丈 夫 行了,行了。
妻 子 别用手揉眼睛。走,回家看柱子去。
夫 唉,等等。
妻 子 怎么了?
丈 夫 柱子和他媳妇在睡午觉,我们呀,还是在外面坐会儿吧。
妻 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睡觉。
丈 夫 (把妻子扶到椅子上坐下)他们呀!干了一上午活儿,也累了。(接着去给妻子倒水)
妻 子 你每天中午都到这来?
丈 夫 没,今儿不是为了等你吗。来。喝口水。
妻 子 (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给,你也喝点儿。
丈 夫 (接过水杯,将水喝光,把杯放下,回过头,发现妻子在筛谷子)你走了这么远的路,也不知道累呀?来,来,来,放下,这个等我自己来。
妻 子 唉,累什么累,我这样舒服。再说,又不耽误说话。
丈 夫 唉,你这老太太。打了一个哈欠,
妻 子 怎么了,昨天又听电匣子了。
丈 夫 没有,我昨晚看电视来着。唉,我说,昨天电视里唱戏,好看着呢。
妻 子 唱戏,口昌的什么戏?
丈 夫 不告诉你。
妻子 快说,快说。
丈 夫 《玉堂春》。
妻 子 这戏可好听了,好久没听了,来学学。
丈 夫 想听?
妻 子 想。
丈 夫 好,听着。(摆好姿势)回头,忘了。
妻 子 你个死老头子。
丈 夫 昨晚光看那小姑娘的扮相了,电视里唱的啥我就没注意。
妻 子 唉,老东西,你还有花花肠子。
丈 夫 咋了。你又不在我身边,还不兴我有个花花肠子啥的。唉,老婆子,你在二丫家咋样了?
妻 子 还好。
丈 夫 好就成。
妻 子 唉,前两天虎子又进城了。
丈 夫 那小凤咋办。
妻 子 我看着。
丈 夫 唉,老婆子,那小丫头想我不。
妻 子 想,咋不想,今儿还闹着要跟我来呢!
丈 夫 这小丫头,唉,下次,你就把她带来。
妻 子 唉,老头子,这小丫头前天和我要糖葫芦吃。
夫 你哪有闲钱给她买那个。
妻 子 是呀!所以我就上山给她摘了点儿山楂,洗了洗,用棍一串,告诉她这就是糖葫芦。她还真信了。
丈 夫 你这老婆子就会骗个小孩儿。
妻 子 唉,差点儿忘了。看我给你买了个啥,给你吃梨。
丈 夫 你又乱花钱,我不要。
妻 子 给你就拿着,你不是想吃吗?拿着。
(丈夫接过梨。
妻 子 吃呀!
丈 夫 那我可吃了?
妻 子 吃呀。
丈 夫 (咬了一口)给,你也吃一口。
妻 子 你傻呀,吃梨有分着吃的吗?
丈 夫 唉,你还挺迷信。(咬下一块,给妻子)来吃一块。
妻 子 我不是说了吗,不行。
丈夫 我给的不算,快吃。
[妻子吃下。
丈 夫 (又咬了一块)来,再吃一口。
妻 子 不吃了。
丈 夫 再吃最后一口。(逗妻子,梨被妻子抢走)
妻 子 你这死老头子,也不怕人家看到了。
丈夫 都老夫老妻了,谁看呀。
妻 子 你看,你这头发又长了。来,我给你剪剪。
丈 夫 算了。我看现在的年轻人,都兴留长发,我想我也留一个。
妻 子 唉,你当你还二十多。我呀,我今非给你剪了不可。
丈 夫 好,剪!(坐下剪头)
丈夫 唉,老婆子。你说,你就不能待两天再走?
妻 子 老头子,你又犯糊涂了,分家的时候,不是都说好了吗,我由两个女儿养,每人轮流养半年。你由两个儿子养,每人轮流养半年。现在时间到了,不走不太好。
丈 夫 我是说,你不能在我这儿待两天。
妻 子 你傻呀!那儿媳妇……
丈 夫 也是。(沉默一会儿)唉,老婆子,我有一个好主意,你还记得咱村头有一块地吧?我想了,咱在那儿搭一窝棚,然后你搬回来住,那样,咱俩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妻 子 这可不成!
丈 夫 咋不成?
妻 子 不成。老头子,你忘了,咱村头那块地不是答应给二儿子建楼了吗?唉,我说老头子,你可千万别有这想法,这要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咱儿子、女儿不养咱呢?
丈 夫 我这还不是想和你在一块。再说了,儿子、女儿分开,咱们就得分开,反正,我心里就是不痛快。
妻 子 有啥不痛快的。唉,老头子,凡事忍着点儿,听见了吗?唉,听见了吗?
丈 夫 听见了,听见了。
妻 子 行了,就这样吧。
丈 夫 我这半年,也就等着你来给我剪过一次头。
妻 子 你不是还要留长发吗?
丈 夫 还是短发舒服。
妻 子 这天也不早了吧?
丈夫 是不早了。走,回家看柱子去,他们也该起来了。
妻子 唉,老头子,算了。
丈 夫 咋了,都到家门口了,咋不进去。
妻 子 儿媳妇……
丈 夫 也是。那么,咱再坐会儿。
妻 子 老头子,这天也不早了,我想,我还是先回去吧。
丈 夫 成。那我送你。(向外走)
妻子 (突然停住)我差点儿忘了。我呀,给你缝了个肚兜,你这老感冒呀!可得注意点儿,来试试。
丈 夫 你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又不是三岁两岁的孩子,还戴什么肚兜呀!
妻 子 快试试!
丈 夫 成,试试。
妻 子 转过去……。衣服向上。(将肚兜给丈夫戴上)
(音乐起:《给爱》。
妻子 好了。
丈 夫(回头看妻子)回去吧。(回过头)
(妻子扑在丈夫身上哭了。
丈 夫 你看,你这咋哭了?
妻 子 我没哭。
丈 夫没哭这咋水汪汪的?
妻 子 我也不知咋水汪汪的。
丈 夫 那这是啥?
妻子 啥也不是。
丈 夫 我知道这是啥……
妻 子 是啥?
丈 夫 是咱年轻时躺在高梁地上看到的,天上的星星豆子。
妻子 你个老不正经。
丈夫 你才不正经。
妻子 你不正经。
丈 夫 你不正经。
妻子 你不正经。
(声音渐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