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淳:坚持做自己的丹尼尔-戴-刘易斯
前言:钉鞋的丹尼尔-戴-刘易斯
“我特别崇拜的一个人突然消失了,所有人找不着他,最后发现他在意大利钉鞋。我想象着有一面大玻璃橱窗,特写,一双鞋进来,钉鞋的一抬头,马丁-斯科塞斯!我找你三个月,狗日的你电话都不留,你在这儿,你真行。他嘿嘿笑,当当当地继续钉鞋。”
孙淳掸掸烟灰,吐出一个烟圈,似乎就是那个画面的见证者或参与者,志得意满。
在这个圈子里,孙淳以低产量、痴迷表演著称,偶尔也以“葛爷”的身份亮相各大报端。成名太早,红得太晚,演技太好,机遇太糙——30岁就演了陈凯歌、张艺谋的电影,却始终没达到葛优姜文的高度;好不容易等来一部《走向共和》,却因为各种问题播出夭折。
50多岁他开始尝试平民化的《幸福来敲门》,然后带点自嘲带点自负反问:“红了怎样,没红又怎样?你没红,难道就去死吗?”
他的心里住着那个钉鞋的丹尼尔-戴-刘易斯,牛气到无以复加。
记者:一直以来,你的曝光度不高。
孙淳:我还是信奉过去的老话,酒香不怕巷子深。我敢拍胸脯说,从那时候走出来的,有几个演员像我走那么长时间,我依然在走,我依然把惊喜带给你。我觉得我是在这儿,而不是一时的。
记者:很多媒体挺怕和你打交道的。
孙淳:了解我的人不会觉得我是“葛爷”。说实话,我有时候不太喜欢媒体,提问题回答是或者不是都不好,就是这样,觉得没劲。而且我总觉得演员某些地方应该有些神秘感,所以有些场合我尽量能不出来就不出来。
记者:你有迷失过吗?你是那种自我感觉特别好的演员吗?
孙淳:我对我自己的信心迷茫过,我并不是一个自我感觉特别好的演员。我总是先从不好的地方去想。我接《走向共和》之前,我总是对自己不满足,我都有点绝望了。像赌徒一样,在家呆了快一年,有点发毛。结果这部剧来了,我觉得太不靠谱了,这个角色我能演吗?我不能演。但这部剧真正拍了以后,我活得很从容,我终于有一部作品放在这儿了。
记者:据说你跟张黎提,你要把袁世凯演得可爱,有人说你狂吗?
孙淳:年轻时会有人说我挺傲的,但是我就觉得就该那么演。
“你没红,就去死吗?”
记者:跟你一拨出来的演员,很多都不演戏了,你没有想过不演吗?
孙淳:有,厌倦了。我有时候会困惑,它究竟是一种职业还是一种事业。比如我努力让我自己比较现实,这是我的职业,从人生的角度它是生活的手段,人生目的应该是享受生命。但是,有的时候如果没有一个可心的角色,你会觉得真他妈的操蛋,你会为此烦恼。
记者:你现在还为此烦恼吗?
孙淳:现在是渐渐年龄变大了之后变得从容些,遇见了怎么样,不遇见又怎么样。红了怎样,不红又怎样,得奖怎样,不得奖又怎样?人家红了祝贺他,你没红就去死吗?你只要心里问问你,你对自己干的事情真是喜欢吗?我太喜欢了。OK,干吧哥儿们,你就干吧。
记者:你没有觉得不公平吗?我是说命运对你,譬如《走向共和》被禁播。
孙淳: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接不到剧本的情况,我从第一天到现在从来没有碰到过我一年两年在家歇没人找我?从来没有!在这个意义上我很感恩,老天对我特别好。
记者:有没有角色是你不敢碰的?
孙淳:有。比如说农村戏我不敢碰,因为我自己都不相信。每个演员都有愿望,演尽天底下所有的角色,其实不现实,类型化是永远存在的。你比如说,我现在特渴望自己一部片子名扬天下,我也特担心那个,为什么?你那天基本上走到头了,所有类似角色都会找你。
记者:好演员遇到好角色是幸福的事儿,你目前为止有多少次这种幸福的感觉?
孙淳:《走向共和》我太满意了,就那一个,这样运气不会再第二次给你。电影《辛亥革命》我又演了一次袁世凯,看完剧照出来我由衷地散发着满足感,能再留一部电影作品,我这个人还求什么?我简直运气太好了。
记者:我看过顶级演员片酬的报道,里面没有你。
孙淳:太好了!这么风口浪尖上,我很脆弱,我不行。我有时候看到这个,我想这些上榜的演员怎么能承受?他们有这个市场,你干嘛呢?你干吗要出去报道呢?
记者:还有一类八卦新闻里,也找不到你的影子。
孙淳:那只能说明你这个人还不够红(笑)。我还没有到那个程度,再者我永远不会那样,我永远会让我自己远离这种东西。有的时候采访,他们老问我你开车来的?开车来的,开车有什么不对吗?当这些人第三次问我的时候,我觉得世道变了。
记者:你其实是那种把生活和演戏分得很开的人。
孙淳:人戏不分这是很滑稽的一件事。难道你演过一个大人物你就是大人物了吗?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真实的或者是装不装,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最好我和那个角色拜拜的时候,走到人群里面别人认不出我来,别人觉得我就是普通生活当中的一员,这是最好的。
记者:譬如现在有个制片人说给你砸一千万,专门捧你,你动心吗?
孙淳:我会动摇,这是一种诱惑。但是我觉得我现在不会,我要年轻肯定会从了,为什么?你不想有名,你干这个职业干什么。不过现在,我不在意失败,我在意我的时间长短。
记者:你会为角色做到什么程度?
孙淳:说句装丫挺的,忘我。但姜文说我是为电影生我不为电影死,我觉得非常好,葛优也说电影是个虚拟的生活,我的是实生活,我永远会把握我的实生活。这些都是大师,对自己和这个行业非常清醒,所以会有惊人作品,葛优《活着》谁能替代?永远替代不了。
孙周能成大事,我不行
记者:你对目前的生活状态满意度多高?比如打一百分的话。
孙淳:我打一百分,我非常满足,我有什么抱怨?有很好的妻子,有一条很可爱的小狗。还有我毕业三十多年了,依然处在一线位置,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记者:你现在还有不安吗?
孙淳:我还有什么不安?我唯一不安的是岁月太快。
记者:哥哥孙周说过你敏感,你和他性格上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孙淳:孙周是做大事的人,我做不了大事。他对自己目标很明确,他想要什么,不管再艰辛他都会达到。我觉得可能是家里排行我是最小吧,所以我比较任性,有的时候我不像他对自己的目标那么执着坚定。虽然我在表演专业上很执着。真的,不骗你。
记者:那你的目标和野心是什么?
孙淳:我其实是一个特别胸无大志的人,我应该在自己的专业上走的路很长,我应该演不同的角色,能在有生之年留下几个让人难忘的角色。
记者:为什么没要孩子?
孙淳:其实有很多遗憾在里头。一提这个问题很感慨,一句话,我不是活的很清醒的人,我痴迷迷失,我有很多贪嗔痴,我现在对生活的认识是我最近的,如果我过去年轻的时候这么认知就好了。
记者:人都是向死而生,有一天你走了你希望在你的墓碑上刻的是什么字?
孙淳:真没想过。其实我挺感谢你的,想想这个问题,人会过的快乐一点,真的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