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服装的用色规律,大体上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点:
(一)表现等级。在这方面,戏曲服装受明代生活的影响较多。明代法律规定,民间“不许用黄”,文武官员的公服,一品至四品服绯,五品以下服青、绿(《明史·舆服志》)。戏曲服装基本上也是如此。黄色(正黄或明黄)为帝王专用;其他颜色中又以红为贵重,紫是红的补充;其次为绿、蓝;黑色最卑微,故驿丞、门官穿的“青素”,穷途潦倒的书生穿的“富贵衣“,家院穿的“海青”,衙役穿的“青袍”,贫妇穿的“青衣“,都用黑色。这只是从表现等级的角度说的,换一个角度,如表现人物的气质时,黑色又有不同的含义了,它可以表现刚正,也可以表现粗犷,等等。
(二)表现风俗。红色一般作为华贵的颜色,但在喜庆场面出现时,又反映了我国风俗的特点。戏曲舞台上临刑的犯人要穿素红色的罪衣罪裤,监斩官要穿红官衣、红斗篷,这也是风俗的曲折反映。杀人是大凶事,为了避凶邪、图吉利,故必须用红。白衣在中国风俗中是哀悼之服,剧中死者的亲属多衣白,或在头上缠一白布以表示。这是指素白。至于带有花绣的白蟒、白靠、白箭衣则又不限于此了。
(三)表现情境。如《林冲夜奔》中的林冲,按昆曲的扮法,戴青素罗帽、穿青素箭衣,一身黑。这里用黑色,不是要表现贫困或卑微,而是要突出一个“夜”字。后来杨小楼做的青素箭衣,用青绒代替青缎,吸光性能好,显得更黑,强化了对秘密夜行情境的刻画。
(四)表现心理、气质。舞台上小生、小旦所扮的年轻角色,服装多用鲜艳、明亮的色彩,这是符合一般青年心理的。但同样是年轻人,又要通过色彩来表现不同的精神气质。所以梅兰芳说,《游园惊梦》里的杜丽娘,是宦门少女,衣服应该漂亮,但她又是一个才女,“在漂亮之中,颜色还要淡雅” (《梅兰芳文集》第50页)。戏曲舞台上有不少扮相的用色是受了小说描写的影响,但这些扮相能够长期流传,也同它比较成功地表现了人物的性格分不开的。如关羽,在北曲杂剧中原是勾红脸、穿红袍的,到了明代的弋阳腔中才改为红脸、绿袍。这是受《三国演义》的影响。这个改变很有意义。红脸红袍的处理给人以火爆的感觉,适合于孟良一类人物;改为红脸绿袍,才有助于表现关羽能文能武、亦智亦勇的性格特点。
(五)表现舞台整体效果的美。我们常见舞台上演出兀帅升帐的场面时,一群大将穿着不同色彩的靠。如要一一追究为何甲穿红、乙穿绿、丙穿白、丁穿黑,不一定都能找到某种特殊根据。实际上,这也是要通过靠的不同颜色,使舞台色彩丰富,观众看得“亮眼”,也能为元帅升帐制造一定的气氛。早期的戏曲不是这样的,往往一台大将都穿相同的服装。如明代演北曲杂剧《虎牢关三战吕布》,上场二十员将官,不但服装相同,连戴的髯口、带的武器也都一样。这种手法到了后来的戏曲演出中,就只用于士兵、衙役、校尉、宫女了。这是表现舞台整体色彩效果的两种基本手法:前者是通过强调特点美来表现,后者是通过强调整齐美来表现。这两种手法,往往交替使用,并以整齐美来衬托特点美。如演《两将军》,张飞一身黑,马超一身白,这是特点美;而双方的士兵们则各自用了整齐美,以使两员主将更显突出。
当然,所谓特点美与整齐美,都是相比较而说的。如士兵们的服装,就它们本身来说,其色彩与样式是一种整齐美,但当它同龙套、宫女们的整齐美相比时,又各自显出它的特点美来。花纹在戏曲服装中不仅仅是一种美饰,也有一定的象征意义。如戏曲服装中的装饰主题之一的“蟒”,就是封建权威和尊严的象征。在实际生活中,蟒是无角无爪的蛇样的动物,但在明代服饰中的蟒纹,已是有角有爪、已类龙形了,与龙相比只少一爪。在封建时代,戏装中不允许用龙,故以蟒代替。现在则是龙、蟒并用。另一个装饰主题是凤。由于古代传说中凤,为鸟中之王,故在戏装中凤与龙(蟒)相结合,同为统治权少/的象征;后妃服饰多用凤。但风不像龙那么神圣不可侵犯,民间也用得很广。它同太阳、牡丹等相结合,可以象征光明、和平、幸福和爱情,所以戏曲从头饰到服饰,对凤纹用得不少。武将的开氅、褶子多用虎、狮等兽纹,是象征角色的勇猛。文生的褶子用梅、兰、竹、菊等,也常同他们的身份、气质有某种联系。谋士则用太极图、八卦来象征其智慧或道术。其他如蝙蝠纹、如意纹、寿字纹等则象征吉利。一些纯装饰性的纹样一般不作主体。在纹样的布局上,又有满、团、边、角、折枝等多种。现在满地纹绣的服装只有蟒、靠、宫装等,褶子、帔等多在团、边、角上发展。中年以上多用团花,青年则多用边花、角花、折枝花。纹样可以赋予服装以一定的含义,并增添其美感,但用之不当,适得其反。
所以,优秀演员不但对服装的样式和色彩的选择是严格的,在用不用花纹和如何用花纹上也十分讲究。有些角色应当穿素的,就决不搞花绣。盖叫天的《粉墨春秋》上有个例子:旧时有个剧场老板嫌武松穿一身黑,不漂亮,要垫本钱给武松“换一身蛋青的绸面上绣狮子滚绣球的褶子和裤衣“,结果遭到盖叫天的拒绝。如果武松穿了这类花褶子,岂不成了西门庆。梅兰芳演《金山寺》的白娘子,曾经用过三套不同花纹的白色衣裤战裙:一套是满绣黑线连环古钱纹,一套是绣大八团花,一套是绣三蓝小折枝花。经过演出实践加以比较,他认为“古钱纹的一套,显得黑压压地罩住子全身,把白色的光彩都有些冲淡了,并且钱纹也呆板,没有什么仙气。大八团的一套,有点老气横秋,倒有些伍子胥、薛仁贵穿的白箭衣的味道“,还是绣的“三蓝小折枝花的样子最好“。梅兰芳由此得出一个结论:“花纹的结构在一定条件下,有时还能变更质地颜色的效果。“(《梅兰芳谈舞台美术》)这是很对的。另外,服装的质料,也能影响舞台的色彩效果。各种丝织品和棉织品,由于有明暗不同的质感,可以丰富舞台色彩的层次和变化。同时,它们之间也可以互相衬托,使华丽与纯朴都能得到加强。所以不能轻视棉织品的运用。过去昆曲就比较严格,该穿布的决不穿绸、穿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