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创造了角色,角色又给演员以规范,这是表演艺术的规律。因此演员在舞台上表演的就不是演员本人,而是角色的化身了。所谓“化身”就是不管演员本人的性格特点、感情爰好等与扮演角色多不相同,而演员都必须做到使自己的性格与思想感情与角色一致,才达到塑造角色的目的,才算完成了演员的艺术创造任务。
“化身于角色”是一种演技。优秀的演员不仅能演各种各样与自己性格全不相同的角色,甚至演员的年令、性别和角色全不相同都能适应,谁都知道梅兰芳是个男演员,但他的特长是反串女角,而且表演得维妙维肖。外国有些著名的芭蕾舞演员,虽然年逾半百,但一样在舞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饰演少女朱丽叶,而且表演得比生活当中的青春少女还要青春,这都是他们“化身于角色”的卓绝本领。要做到“化身于角色”,当然不是“说到做到”那么简单,它还需要经历一个创作过程,首先是从角色出发,对作品的思想主题、事件进行正确分析,从而对角色所处的地位、身分、思想感情,性格外貌要深入研究、体验。所谓“体验”,就是“亲身经历”过的感受。当然演员不可能对每种角色生活都亲身经历,他就只能够把自己对人物各方面的形象的全部构思,通过想象情态感受到自己身上,创造性地在自己身上相应地激起如身历其境的自我感觉。达到设身处地的地步。这就是演员从对角色的体验到进入角色的过程,这个过程,从不少著名舞蹈演员的创作经验中都能找到相同的例证。比方在舞剧《宝莲灯》中饰三圣母的演员赵青,她介绍她如何创造这个角色时曾这样说:“有一天夜里排练,忽然真正感到自己就是三圣母了,好象真的把我和自己的爰人和孩子分开,破坏了我的幸福生活,……”演员的创作状况就是这样。
演员在创造人物行动的过程中,不仅感受到自己就是角色的化身,还要以角色之身去感受与同台角色之间的关系,并与之交流。所谓“交流”,就是演员一方面给予对方的是角色的思想感情,同样感受到对方给予自己的也是对方角色的思想感情。在这种人物相互之间的思想感情交流中,促使着演员达到更深一步的再体验,这样的例子也是常见的。在舞剧《小刀会》第五场里面,潘启祥要单身匹马去向南京求援,与周秀英离别前的一段双人舞,在这段表演中,扮演周秀英的演员舒巧,在介绍她的表演体会时是这样说的:“当我看到潘启祥一段豪迈的、表示决心的独舞时,真正的被感动了,……我觉得这个时候的潘启祥比一切时候都可爱,我为他骄傲。”这个事例就是说明了扮演周秀英的演员既给予扮演潘启祥的演员以思想感情,同时也感受到对方给予自己的思想感情,在感受到对方有了情绪反应后,演员自己又产生了新的思想感情。由于这交流的相互作用,才使演员对角色的创造得以达到完善的境界。
演员真实的思想感情和真实的交流是分不开的,演员的交流对象当然不是只限于角色与角色之间、舞台上一切布景、实物,甚至是虚拟的情境,只要与演员的表演有关,它都应该是演员的交流对象。凡看过舞蹈《养猪姑娘》表演的人,都承认演员所表现的东西是可信的。尽管在这个舞蹈中没有出现真正的实物,但实物的感觉是十分明显的。这些无形的猪,无形的饲料之类的实物在观众的想象中甚至会觉得比真正的实物更形象,演员在表演中能把没有的东西表现得如此逼真,其奥妙是在于演员“心中有”。所谓心中有,就是演员设想的景物、情境巳形成了一个“内心视象”,演员又在自己所创造的“内心视象”里去行动、去表演,这个“内心视象”之所如此具体,归根到底就是演员对于角色生活有所体验。
对角色的生活和思想感情的体验,这不仅是舞剧演员才是必要的,没有故事情节的类似《孔雀舞》、《荷花舞》这类形式的抒情舞蹈,同样也是必需的,虽然这类型的舞蹈没有具体的个别的人物性格可供体验,但它所表现的却也是人的思想感情,只不过是通过间接形象去体现而已,就以《孔雀舞》来说,表现孔雀的目的不是单纯为了再现这种动物的形态,而是要通过孔雀的某种形体特征去体现傣族妇女所理想的聪明、智慧、活泼美丽的妇女性格形象。因此表演《孔雀舞》的演员就不应只满足于再现一个孔雀的形象,而要象诗人一样通过自己的想象一方面去感受作品中的诗情画意,更重要的是通过想象情态去感受傣族妇女的优美感情和风貌。
演员的艺术创造,不仅要创造出人物的内心世界,还必须要创造出相应的艺术表现形式把人物的内心世界表达出来,让观众看到、感受到和理解到,这才是演员创造的目的。外在的表现形式当然取决于内容,人物的动作和行功,首先是依据人物的某种生活状况和某种心理动机然后去设计出恰当的动作形象。但亦有些杰出的表演艺术家,他们有时却又反过来从形体动作入手,从动作中去感受一切,以达到角色创造的目的。比方梅兰芳在表演《贵妃醉酒》中有三个“卧鱼”的动作,卧鱼这个身段原来是没有什么目的的,他把它改成蹲下去是为嗅花,这就非常形象地完成了他对角色的那种醉态和夏杂心理的体验。这种做法在舞蹈表演方面也是不乏例子的,特别是一些具有民族、民间风格的舞蹈。例如蒙古族舞蹈演员莫德格马表演的《盅碗舞》。肩背抖动是蒙古族舞蹈的主要特征,这个动作本身是不代表什么意义的,而演员却从这个动作中发掘了人物的内心感情。当她要表现一种欢快的心情时,就利用一连串的快速“碎肩”,巧妙地表现出恰如一片欢笑声友自这位少女的内心,透过薄纱的舞衣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