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戏必定有中心,也就是主题。主题要通过剧的中心人物来表现。戏里头有主角,是以集中的形象集中地表达思想。一个戏里所有的角色都是围绕着一个中心向同一的最高目的发展的。
戏里表现一个英雄人物,不可能把他的一生从头到尾、好像写传记似的加以叙述,剧中所表现的只是他全部生活中最精彩的片断。英雄不可能丝毫没有缺点,但是我们是拿英雄的崇高的理想,纯洁的品质来给人民做榜样、教育人民的。如果写缺点,便要看他如何克服缺点;如果写错误,就看他如何纠正错误。而且凡是一个英雄,在他–生最精彩的表现当中,必定是处理有原则性的问题,而表现出他的思想品质和信仰,表现出他值得千万人效法的地方。可是英雄也是人,不能说他在心理上没有起伏,例如一个人遭遇了困难,或者是在斗争中大敌当前,尽管他肯定有进无退,他的心情必定是非常复杂的;斗争的进行是曲折的。在斗争的过程中,根据人物不同的性格,也会有种种不同的表现。在他周围的人物,不仅是烘托主角,而是和主角一同为着表现一个中心思想而活动。这一切用台词来表现,就要发挥艺术语言的效力,每一句每个字都必须非常恰当,非常细密,非常生动,而对于每一个角色都是恰如其分的(不恰如其分便不可能生动)。有些剧本的台词往往容易流于冗长琐碎,冗长琐碎的语言必定会损害戏剧的艺术性,也就不可能突出戏剧的思想性。我们既是要以集中的形象表现思想,也就必须使用简炼概括的语言,但必须为大众所容易理解的语言。一个演员如果不能让观众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那就是最大的失败。演员对角色要深入,对观众要浅出。
一个戏的全部台词,总起来看是一个整体。在突出主题,表现人物方面,必要的语句就应当一句也不少,没有重要关系不能发生作用的便一句也不留。每一句话都不是孤立的,是和全剧的脉络贯通的,每一句台词都是根据一个情景产生的,一个情景接着一个情景,一个场面接着一个场面,台词跟着进展。演员根据全剧的目的创造自己的角色,也就必须根据总体的要求,根据角色相互间的关系,处理自己的台词,所以要特别注意台词的贯串和交流。
艺术是从生活中产生的。没有生活就没有艺术,但生活不等于艺术。戏剧的语言不可能不是生活的语言,但它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就不同于日常生活中自然形态的语言,而是–种文学的语言。我们读剧本就可以接触到文学的语言,把这些语言搬到台上,我们便看出戏剧的语言有它显著的特征:
台词是演员对着几百到一二千观众,用来表现剧中人物的生活形象的工具,它不仅是需要概括而精炼,还需要经过艺术的夸张,但在观众的听觉中,应当是亲切的生活语言。演员要让几百乃至一千多观众听明白他的话,声音就不能不提高一些,语调就不能不慢一些,字与字间的界限就不能不分得清楚,句子的重音和间歇不能不显著,节奏不能不鲜明,要不然观众就听不清;可是弄得不好就也可能让观众感觉不自然。要让人家明白,又听得亲切自然,这全靠演员的技巧。要观众听得见听得明白,要有一定的声量那是不消说的,但是只靠声音大是不行的,而且有时候声音大了反而听不见,这要看口齿是否清楚,句子的轻重音、间歇等处理得是否妥当。这也就是说要看你的声音、语调是否能和剧情、角色的性格感情相适合。
平时说话不懂,可以再说一遍,台词听不清楚,不能再来一遍。
平时说话没有时间限制,台词是有严格的时间限制的。平时了解一个人,可以和他谈许多话;在台上向观众介绍一个人物,便只能够用简明、扼要、最生动而最能抓住特点的对话。
台词不能满足于简单地让人听出那句话表面的意思,还要使人家懂得他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潜台词),然后才能充分介绍人物(这当然要借助于声音,表情和动作)。
演员要把戏演好必须要把台词念好,我们要求作家用丰富的语汇、艺术的手法把台词写得特别精炼、生动、深刻;演员就要把台词赋与活的形象,通过观众的听觉,把人物的思想感情性格充分地表达出来––这样可以使文学的语言更生动、更深刻、更集中、更有说服力,然后才能达到一个戏的最高目的。演员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具备艺术的理解力,和表现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