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里的一个起码的真实是观众注视着舞台,空的舞台台面或台口是观众和舞台之间的实验性设置的基本前提。在此前提下,演员在舞台上讲话,歌唱和行动。舒尔茨在舞台设计中创造的取代复杂结构的表现方式,主要基于戏剧在此时此剧场演出的真实状态,而不是发生在彼时彼剧场的虚构事件。在1980年代以来与导演吉尔金·格施合作的演出中,他的舞台设计所呈现的,不是表现“生活”或“现实”的、封闭的景象,而是真实怎样形成和被接受的过程,以此挑战演员和观众的想象力与理解力。
舒尔茨注重演出与观众的融合,但并不认可不加处理的舞台,而是把它转变为一个再造的舞台,一个中性场景或者一个特殊处理过的台面——使之成为一个舞台中的舞台。在他近年来的舞台设计中,常常采用不同尺度和质地的盒式空间结构,或抽象的物质因素界定演区,使演区与特定舞台或剧场环境明确分离。强调这种观演关系的最基本前提,恰恰在于演出现场的真实,而非幻觉。空间形态的抽象、简洁与自然、不加修饰的现成实物;严谨雅致与肆意、暴力血腥的演员行为和舞台效果;大面积空白与纤毫毕现的局部具体形象,形成强烈对照和相互补充。雅丝米那,雷札《杀戮之神》中灰白色盒式结构中的花丛、书籍画册、饮料瓶和椅子,契诃夫《三姊妹》纵深的盒式空问结构中的简易贴面桌椅、餐具,高尔基《底层》中,巨大的灰白色坡形屋顶房间中堆积的褐色枯树枝、手风琴、电线和其他杂物,所有这些都在布景衬托下成为提取过的、更加逼真的真实。在2006年杜塞尔多夫话剧院演出的《马克白斯》中,除马克白斯夫人之外,男演员全都裸体表演,演员身体、台板和家具都被粘稠的物质涂抹覆盖,像是人造排泄物——血和粪便。在许多场景中,当裸体演员表演相互搏斗时,他们用类似鲜血的瓶装红色染料相互泼洒对方,以水当尿液,以奶油甜点、巧克力仿制女巫排泄的粪便。演员和舞台随着演出进行变得血污遍体,满目狼藉。但这并不只为了追求真实的感官刺激,导演格施曾就此对媒体解释说:“这也是美丽的画面。它让我想起在书上看过的,大约三百年前的镶嵌画,画面中是大型宴会后完全被垃圾覆盖的地板,其中有残留的水果、鱼骨和宝石。那就是我对于临近终场时的设想。美丽即污浊,污浊即美丽。”而对于演出中的裸体处理,他说:“裸体自然让我们吃惊,所以就像面对卢西安·弗罗依德的绘画,你不会问为什么这样一丝不挂。”(2)而同时也担任服装设计的舒尔茨则认为,“赤裸的皮肤是一种非布料的服装,这种先是在雕塑和绘画中,后来在摄影中确立的,解放了的人类形象——过去往往只是启发戏剧在服装上制造陈IEI的幼稚效果,例如绘制的紧身衣和塑胶乳房,而舞台上真实的人体仍被归为丑陋和淫秽。”